她在心里对父亲说:“爸爸,我明白这一点。我太明白了!与任何一个返城知青相比,我都是拥有最多机会的人。你和妈妈为我创造的种种机会!机会多了,人就没有了失去机会的遗憾,同时也就没有了自己捕捉到并把握住机会的感奋和自信!我可以自己捕捉到的机会在哪儿呢?在哪儿啊!”
父亲也是这么不理解她。
她想哭。
“爸爸,我是不是不应该返城?三十岁了,还让你们为我分心!”她仰起脸望着父亲,是在问父亲,也是在问自己。
“别这么想,爸爸妈妈对你有责任。你妈妈考虑的不过只是你的就业问题。我是一市之长,要考虑二十几万返城知青的就业问题啊!二十几万……”
父亲也叹起气来。
她有些怜悯父亲了。她知道,仅仅就这二十几万返城待业知青,也足以使父亲感到市长不好当了。
她侧着头,将脸贴在父亲手背上,又喃喃地说:“爸爸,今天晚上都是我不好,让您和妈妈产生不快了。可是我真希望您作为我的父亲,作为市长,不但能理解我,也能理解所有的返城待业知青,我们一个个都生活得太累了……”
父亲的手一动不动地放在她肩上。
父亲说:“我们的国家也累了啊,我们的党也累了啊,十年动乱是过去了,把我们的党和国家搞得精疲力尽。可紧接着,党和国家又开始向历史还债了!历史的债,是无法拖欠的。拖欠得越久,越是难以还清。市委已经召开过两次会议专门研究返城待业知青的安排问题了。不是两千,不是两万,而是二十多万,加上近几年没考上大学的初中生高中生,三十来万啊!哪一个常委也提不出良好的方案……”